第九十一章 自私的人

    宋清歌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纪辰，而后抬手直接掀开了被子。
    身形消瘦的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双臂无措地挡着自己的脸，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一阵一阵地瑟缩。
    “恩人别看我……”纪辰以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姿势把自己包围起来，语气难堪又委屈，“恩人怎么在这？”
    纪夫人接过管家手里的圆盘走了过来，轻声道，“小辰，宋小姐来了你怎么还躺在床上，乖乖把药吃了。”
    说着，纪夫人把圆盘放在了大床旁边的柜子上，并对宋清歌开口，“还请宋小姐帮我劝劝小辰。”
    宋清歌应下，“我会的，夫人。”
    纪夫人摸了摸纪辰的头发，眼里有疼惜和泪花，语气温柔，“小辰别这样，宋小姐难得过来一趟，你就准备这样见人家？”
    纪辰捂着脸，脸憋得通红，羞愤又难堪，“我……我不见，我谁也不想见。”
    “小辰---”纪夫人抱歉地看了看宋清歌。
    宋清歌眼神一冷，对纪夫人说道，“夫人不必担心，这里有我。”
    纪夫人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叫旁人跟着一块退出房间，只留下宋清歌跟纪辰两个人独处。
    等人全部走光后，宋清歌双手环胸，冷声道，“你还准备维持这个姿势多久？”
    纪辰攥着被子的手猛的收紧，嘴唇绷得死死的，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
    房间的氛围安静如厮，甚至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就在纪辰以为宋清歌已经走开时，他悄悄地挪了挪身子，准备用余光去瞟。
    谁知刚有所动作，头发突然一痒，一只冰凉的手摸了上来，纪辰瞬间一惊，把脸死死地埋进了臂弯里。
    宋清歌本想让纪辰起来，谁知纪辰的头发实在太软，她忍不住揉了几下……在纪辰看过来的时候，宋清歌绷着脸，一副淡定的模样。
    “恩人……”头皮上传来的酥痒让纪辰实在无法淡定，只能委屈地抬起头来，眼神湿漉漉的，一脸控诉地看着宋清歌。
    因为之前的动作，这会纪辰的脸上多了几块因为挤压而红起来的地方，落在白净的脸上显得越发明显。
    宋清歌淡定把手从纪辰的脑袋上移到他的脸上，冰凉的手指在脸上点了点，紧接着红块便消失了。
    而纪辰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见纪辰的脸色好看了些，宋清歌这才把手收了回来，问，“怎么不吃药？”
    纪辰低垂着头，手指攥着衣摆，表情恹恹，“反正我快死了，吃了有什么用。”
    “谁说你快死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纪辰语气很丧，眼神说不出的颓然，整个人就像被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又委屈。
    宋清歌拧了拧眉，没什么情绪地牵起纪辰的手，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能量渡给他，“医生都没确定的事你胡思乱想什么？”
    纪辰低着头，看见宋清歌主动牵起他的手，不仅没有以往的激动，反而有些害怕和落寞，瑟缩着想要把手抽回来。
    宋清歌觉察到他的意图，蹙了蹙眉，声音染上了几分凉意，“想死？”
    纪辰抿了抿嘴唇，有些心不在焉，“我活不长了，我是个病秧子，恩人以后还是离我远点吧。”
    说这话时，纪辰尽量使自己忽略心头的失落和恐慌。
    他一个注定活不长的人不应该去打扰别人……要是他不在了，不知道恩人会不会想他，会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
    想着想着，纪辰的眼角瞬间就红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下意识反手抓住了宋清歌的手，整个人主动靠在了她的身上。
    下一秒纪辰再也绷不住，埋首在宋清歌颈侧小声地哭泣，“恩人我不想死……可是我的身体撑不住了，即便找到合适的心脏做手术，成功的几率也只有三成……”
    在纪辰扑过来的时候，宋清歌的身子有一刻的僵硬，而后便放松下来，任由纪辰抱着。
    感觉到颈侧的湿意，宋清歌的眼神闪了闪，淡定道，“你不会有事的，你会活的好好的。”
    “恩人骗我。”
    “没有。”宋清歌眨了眨眼睛，“我说你不会死你就不会死。”
    时间神明掌管世间一切时间法则，自然也能洞悉每个人的生老病死，纪辰的生命线她很早之前就已经看过了---按照规则，纪辰可以活到七十岁。
    明明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可偏偏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有一种笃定、安稳的感觉，纪辰突然就冷静下来了。
    闷着声道，“我舍不得恩人。”
    说完，纪辰把宋清歌抱得更紧了，生怕下一秒这人就消失不见了。
    “我是不是很坏？”纪辰靠在宋清歌身上，语气紧张地问。
    宋清歌没问纪辰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而是淡淡地来了一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不用感到对不起。
    “……恩人。”纪辰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但听到对方这么说，他无疑是感动的，反而更加舍不得离开这个人。
    明明活不长却想着跟人亲近，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私地想把某样东西据为己有……
    他真是个自私的人，纪辰心想。
    “头发为什么还没染回去？”宋清歌垂眸看着纪辰那一头异常扎眼的蓝色，随口问道。
    纪辰攥着宋清歌的衣摆一紧，轻轻地瞄了一眼宋清歌的表情，而后才道，“我……我觉得挺好看的。”
    宋清歌闻言没说什么，转身把一旁的药端了过来，递到纪辰面前，“赶紧吃了。”
    迎面扑过来一股苦涩的药味，纪辰的表情垮了下来，看着药一脸纠结，“可不可以不吃？”
    “你觉得呢？”身体这么弱还不吃药，真以为死了可以变神仙？
    宋清歌眼里的嫌弃几乎不加掩饰，纪辰很容易就看见了，当即咬了咬唇，有些迟疑地把药接了过来。
    紧接着一股脑吃下去了。
    宋清歌放下杯子，把手插进了上衣的兜里，整个人显得有些厌世，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躁意。
    “恩人怎么会突然来我家，还跟我妈妈一起？”沉默了几秒，纪辰问道。
    宋清歌垂下眼眸，没什么情绪，“你不乖乖吃药，你妈没办法所以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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