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危机

    “活死人？”伊力特本是随口问问，没曾想还真有人站出来：“不是前一阵在巴克村那一带闹得很凶的病吗，我记得处理过了。”
    “如果‘把活死人带走消灭，叮嘱其余村民再遇见直接劈开脑袋烧掉’也算处理的话，确实是处理过了。”猎魔人少女毫不客气地说道：“可它的来历起源、传播方式和治疗方法等一概不知，如果每一次遭遇疾病都是这样处理，我怕陛下的子民永远都不会变多。”
    伊力特三世的脸色沉了下去，扭头询问身边的女法师：“怎么回事，我不是把这事交给你的吗。”
    “抱歉陛下，显然是下面的人偷懒，我会严肃处理的。”
    希里当然不罢休，又把她调查出来的一些线索迹象，个人的猜测，以及弥瑟雷尔医生开始尝试进行的治疗等事一一讲述，国王神情颇严肃地耐心听完，点点头：“给我下令，巴克村那一带的农民，下地时不许再光着脚，每月给每户都发一双结实点的鞋子。”
    “可是陛下，这需要很大一笔预算……”
    “安泰利现在已经穷到这种程度了吗！”国王脸上有些挂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一时间居然真显露出一丝统治者的威严来：“从我的金库里出，另外，让该管这事的人给我尽快调查清楚，找出切实有效的应对方法！”
    “是，陛下。”
    ……
    在这喜庆热闹的场合不好太过扫兴，不管最后结果怎样，至少国王的表态让希里满意，她向伊力特三世行了一礼，退回其他优胜选手列中。
    “很好，利安侬爵士居然在获册封前就已经开始为我的子民操心，我很高兴。”国王脸色好转，满意地表扬了一番希里，“各位新晋骑士，也要以她为榜样啊。”
    国王又问其他人还有没有话要说，没有再得到回应，便示意晚宴开始。一大帮少年散开坐到大殿两边桌上，和自己认识的人挤做一堆开始用餐。一头已烤了半个下午、油脂四溢的全牛连同烤炉和架子被抬到殿堂中间，厨师用工具往上面卖力地涂抹调味料，肉和香料的气味很快便溢满了屋子，罗德和希里坐在一起，侍从们迅速用各种食物把他们面前的桌子堆得满满。
    同样是一方君王举办的晚宴，这场和罗德毕业典礼结束后那一场相比便随意豪放许多。加上和有趣的人在一起，一点都不觉无聊，罗德开心地和希里聊着，开始计划离开萨登堡后再去做点什么。希里想回去查看活死人案被国王的人调查成什么样，但迪特商队还没打算折返，只好换了个话题，开始讨论这次比赛获得的奖金该如何消费。
    除了迪特象征性发的那点护卫工资外，这笔钱才真是罗德自己挣的第一桶金，他不得不承认，花自己挣的钱感觉确实和用父母给的不一样――别的不说，至少不用担心泡利什么时候再冷不防嘲讽一句了。
    伊力特国王是真正带过兵的人，他所举办晚宴上的各式菜肴食物一点都不讲究精美奢华，端上来的速度节奏也很奔放。总得来讲，让参加过数次帝国宫廷宴会的罗德颇感新鲜。滋味算不上惊艳，但胜在品种繁多且有许多特产：油炸的昆虫、煮得烂熟软嫩的蜗牛、一大堆看上去像野草拌成、尝起来却十分甜美爽口的蔬菜沙拉等……
    乐手们弹奏着乐器唱起了小曲，歌声飘荡在殿堂中。小狐狸谨慎地从腰间包里探出脑袋来，忍不住馋一一品尝罗德盘中食物。侍者不停斟酒，甜美的饮品一杯接一杯从未停歇，酒精度数虽然不高，但量上去后也足够灌得少年男女面红耳赤。
    实际上，罗德觉得自己不用多喝都能陶醉在今夜的快活气氛里，看着希里再次被自己的话逗得大笑，男孩忽然内心一阵悸动――这莫非就是恋爱的感觉？
    他已与两个异性同床共枕过，与凯瑟琳在一起只是亲密感和肉-欲作祟加上酒精作用的意外，而对银儿更是半恐吓半强迫才得偿所愿，彼此根本没什么爱情成分……只有和希里在一起，他才不断体验到被撩动心弦的感觉。
    他承认，最初自己只是因为希里“忽然冒出被自己捡回”这从父亲口中听说过的奇特出场方式才对她初始好感度爆棚，但随着相处时间变长关系愈发亲近，他发现两人还三观相近志趣相投，少女猎魔人毫不扭捏造作的直爽脾气深深地吸引了他，虽然没满足“像母亲那般温柔美丽”的条件，但他很确信，自己是真的喜欢希里。
    伊力特三世真是个大嗓门，即使不去注意听，他大笑或发号施令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入罗德耳中。到目前为止，除了刚才被他凑近说了句悄悄话时罗德有些紧张外，少年丝毫没看出这个办事干脆利索的胖子国王有丝毫的同性恋倾向，也可能是没看上自己？
    把这念头抛到脑后，他又偷偷打量了一眼希里，实在无法忍受彼此只是普通朋友这一点了。
    两个人的搭话打断了他这个念头。
    “罗里克爵士，冒昧打扰，没妨碍到你们吧。”一个濡软的女声传来，萨莎女士走到他们桌前，在对面坐下，而公主也紧随着她。
    其实妨碍到了，只是在别人地盘上做客，没法介意罢了。希里赶紧收起笑容，罗德也正色向公主和首席女法师礼貌地打了招呼。
    萨沙和其她所有同行一样，大胆地穿着一件近乎半透明的镂空礼服，成熟美丽，笑靥如花，完全猜不出年纪。而伊莲公主年纪比罗德还小两岁多，眉目清秀，嫩肤白里透红，倒也算得上娇美可人。后者胸前还别着一朵花儿，目测就是上午罗德送她那支。她目光火热地盯着罗德，即使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掩饰倾慕崇拜之意，这让小塔利和希里都感觉恼火。
    “前天我看两位的比赛，无论是希里雅女爵的剑术，还是罗里克爵士的斗气魔法双修，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两位师从何方？”
    “一个你肯定没听说过的地方，凯尔莫罕的猎魔人学院。”
    萨莎女士和公主都对猎魔人这个词和那所实际上在另一个世界的学院产生了兴趣，希里只好强打精神稍作解释，满足了她们的好奇心。
    “嗯，我和希里一样，我是他师兄。”罗德顶着同伴的白眼随口胡扯，他的身份是假的，来历自然也不能乱说。“师傅让我们到山下来历练长本事的。”
    “原来你们只是师兄妹啊。”伊莲公主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又好奇地问，“确实没听说过呢，这个学院在哪里呢？我也想像利安侬女爵一样身手灵活高明呢。”
    希里不说话盯着罗德，看他这回怎么编，后者尴尬地迟疑片刻：“呃……凯尔莫罕在北面，亚加王国和无人区的交界处，地图上没有标出来，没人带去是找不到的。”
    “那罗里克爵士愿意带我去嘛，或者抽空教教我剑术？”公主又期待地看着罗德，少年意外之下看了看不远处的塔利公爵之子，对方正双目充满怒火地盯着自己。
    朝小塔利挑衅地昂了下脑袋，罗德回头无奈地向公主道歉：“抱歉公主殿下，但我和我的师妹正在云游大陆，所跟随的商队不久后还要离开，恐怕没有多少时间。”
    “那就这两天嘛，抓紧时间呗！”
    罗德顿时头大，自己只是为了气小塔利才主动向公主示好，这下作茧自缚，这小女孩要缠上自己可怎么办？
    ＊＊＊
    罗德应付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而不远处的侍从唐尼正心焦难耐。
    他是宴会的侍从，一名安泰利小贵族的私生子，自幼被送进宫服务在国王身边。奈何十五六岁时交友不慎沾染恶习，将把柄落在别人手中，几年来已经被威逼利诱着干了不少坏事。而今天，新的指令让他身躯一震：下毒杀死新晋骑士罗里克・哈特！
    贵族，他天天见，没什么稀罕，但杀死一个，这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当初那人第一次要求他去偷听国王与大臣谈话时，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被逼着做这等大事。
    这些年来那人冷酷而熟练地指挥着他一步步踏入深渊，唐尼的勇气和反抗心早已被大棒加萝卜的手段调教得所剩无几，已无法也没有了回头的念想，只能像个牵线木偶一样毫不抗拒地完成收到的一切指令。虽然下令者保证此事做完一切都一笔勾销，但唐尼清楚：即使对方反悔自己也无可奈何，他的生命中已经没有转机，他也已不再相信奇迹。
    今夜的宴会有许多外来者参与，作为上菜者的一员，他要悄悄下个毒简直易如反掌，但那该死的幕后主使还加了要求说绝不能误伤，这就比较麻烦了……晚宴气氛热烈，不断有人走来走去互相攀谈，一盘美食佳肴往往会有许多人分享。下毒目标虽然坐在自己位置上不动，但他的女伴却一边开心地与之聊天，一边毫无规律地品尝桌上所有菜品，唐尼只能等待机会。
    等着等着机会没有出现，反而首席宫廷法师萨莎女士和公主殿下也凑了过去，更没法下手了。
    他一面竭力保持正常上菜，一面飞快地思索着：这样下去不行，得另外想个法子。他想过和殿堂正中分切烤全牛的厨师徒弟交换工作，在切好的肉块中下毒端给罗里克爵士，但这样还不保险，切好的牛肉可能半途被其他贵族截住享用，也可能在到了正主手里后也被分开与人平分――看罗里克与那脸上有疤女孩亲密无间的模样，这完全有可能。
    思来想去，只有酒杯不会共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