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自说自话

    甘夏瑶悄悄地进了门，歪着身子朝米五谷看去，见他一张侧脸满是笑意，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进来了，便踮着脚尖轻飘飘地扑了上去，勾住他的脖子，贴着耳朵吹气，“傻笑什么呢？”
    “得里两个好东西，不乐呵都不行。”米五谷想要扭头看她，却发现她故意用下巴抵着自己的侧脑不让看。
    “那个谢玉生给的？”甘夏瑶稍稍探头，见他手里捏着两块玉器，眼中愠怒闪过，又补了一句，“一下给俩？”
    听出她的语气有变，米五谷笑道：“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事情，你这是吃得哪门子的醋？”
    “我是吃醋吗？难道是吃醋吗？”甘夏瑶一边说着，一边咬住了米五谷耳朵，声音闷闷，“我这是着急，着急懂不懂？”
    “忍忍。”米五谷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揪住她的双手，“死丫头！你还真咬啊！”
    “你谁都能哄，怎么就不知道哄我呢？你都答应娶我了！”
    “娶了你之后跟你一起留在地火岛么？”米五谷忍着疼，双手猛地一拽，只听她惊呼一声，便栽进了自己的怀里，接着双臂一紧，便将她牢牢地制住。
    见她拧着眉头生闷气，米五谷叹了口气，有些惆怅，“你也知道的，我其实一直想要有个家，一个安稳的家，哪怕是穷些也无所谓，可是看得越多，想法也会越多，真的不想以后事事不如意，烦了自己不说，还烦了身边的人。”
    甘夏瑶缓下眉头，“可我一点都不在乎。”
    “现在不在乎，以后呢？”米五谷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当初的梅溪一心走的是修行路，可没有想过谈情说爱，自从活夺之后，不仅心思和性格变了，好像连自己的初衷都不一样了，你能保证以后不抱怨吗？”
    米五谷深深叹了口气，给她说起了尹五的妻子叶妙岑。
    故事长，话语多，甘夏瑶就静静的看着他，听到一个女子从幼年时就身不由己，不由的就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
    身为化蛇，她是少有的在化形之后还能保留兽身记忆的妖族，就算是懵懵懂懂的婴儿时期，一样能留下少许的记忆。
    在她记忆里，自己还是一条小兽的时候，就经常看到有修行之人猎杀妖兽，害得自己需要到处躲藏。
    印象最深的，是在她成熟为半身女人之后，总有一批又一批的修行者开始追杀自己，不是要拆了自己的翅膀，就是要活剐自己的皮囊，只是最让她害怕的，还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奇奇怪怪的眼神，奇奇怪怪的言语，奇奇怪怪的表情。
    被折了翅膀的化蛇就再也不能叫化蛇了，她兽身之时，认为这是她一辈子的痛，可化形成人之后，才知道自己当时遭遇的是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所以她对人族没有一丝好感，更是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若是可以，要将他们全部折磨至死！
    甘夏瑶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被水润过的宝石，她连忙眨了眨，不让那可恶的雾水蒙住了眼帘。
    米五谷说的很是感伤，便提起了对于救助别人一事的想法。
    甘夏瑶听不进去，好像又记起了刚刚化形之时，懵懵懂懂的小婴儿被一个不懂人情的大人物收养，说了好多自己听不懂的话，只记得说自己以后会是修行的天才，要教习自己。
    可那修行真是又苦又累又疼，不敢在人前哭，就只能每天夜里躲起来偷偷掉眼泪。
    甘夏瑶贴近米五谷的胸膛，他的话语慢慢隐去，却能听到强有力的咚咚声，是心跳呢，她微微一笑，把头埋得更深。
    现在想来，那蛮冲是个狗屁的师傅，啥也不懂，哪有那样折磨徒弟的。
    她忽然叹息了一声，“原来一切都跟我想的都不一样。”
    米五谷忽然顿住了，低头看去，见她把头埋在自己的衣襟里，以至于看不到她的表情，“怎么了？”
    甘夏瑶动了动，然后轻声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的过去么？”
    “你不说我就不问，你要是要想说了，我就听着。”
    “这样一点都不好，我会觉得你不在乎我。”甘夏瑶抬起头，说完顿了顿，又问道：“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米五谷扭过头看向窗外，甘夏瑶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是真心喜欢上你了吗？”说这话的时候，甘夏瑶很惊讶，不是惊讶于自己的表白，而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的心情居然没有一丝波动。
    是呢！或许只是与他相处得久了，自己就只是想找个倚靠而已，或者更低一些，只是想要有个陪伴，哪管是不是喜欢。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女子装扮的米五谷，尖尖的下巴好像比自己还要好看一些，明明哪怕是没有一点儿的男子阳刚气，可自己就是喜欢的不得了，“怪你乱说话，怎么就提起那个叶妙岑了呢？”
    米五谷低头笑道：“终于像个女人了，好事。”
    甘夏瑶一愣，“故意说给我听的？”
    米五谷轻轻拍打她的手，柔声问道：“能不能多做一件事？”
    “你说说看。”
    “把矿区里的无辜之人挑出来，等四大家没了，就放他们出去。”
    甘夏瑶哈哈气笑道：“用得着你说吗？早就着手做了！”瞧见他藏不住的高兴，也不表扬自己，便狠狠地隔着衣服咬在他的侧腰上。
    晓得她绝不会松口，米五谷也就懒得去掰她的头，免得自己多受罪，就忍着痛说道：“你就别多心了，我如今只是事情多，哪有时间谈情说爱的，等这里的事情了了，答应娶你，就一定娶你，到时候生一窝小崽子，跟你一起闹腾去。”
    “真的？”甘夏瑶忽得松了口，抬头眉开眼笑，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笑脸一收，又是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那些个莺莺燕燕你准备怎么对付？”
    莺莺燕燕，说的是番外班那几个，米五谷知她意思，苦笑道：“大姐是天狐帝姬，三姐是妖族少主，如今靠她们近点都要被人摘了脑袋，我没闲自己命长，不会寻短见的。”
    “胡说八道，我说的是她们吗？我说的是那两个小的！”甘夏瑶听他和浆糊，似乎真有点生气了。
    米五谷一脸讶异，“我说什么呢？她俩可是天仙天魔，将来飞升天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就我这么个人，怎么可以阻止别人的飞升路，这是要遭雷劈的！”
    甘夏瑶摇着头，语气悠悠，“你这人只顾自己，一点都不考略别人，女人的心思是这个么意思么？”
    米五谷气笑了，“你能不能别操心？我都没有觉得烦呢，你就多愁善感了？再说，也不见他俩对我有意不是？扯不到一块的事情，就别瞎扯。”
    甘夏瑶道：“是你自己说那柳小霜总让你泡她的，又不是我！”
    瞧见他吃瘪，甘夏瑶忽然呵呵笑了起来。
    这事越说越烦，而且说这样的话题牛头不对马嘴，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米五谷撇了撇嘴，道：“我想把尹五带出去，留在身边帮我做事。”
    甘夏瑶直起身子，双手揪住她的衣襟，“不许转移话题，今儿一定得掰扯清楚了，你不给我准信，就别想蒙混过去。”
    米五谷突然笑得有些邪，双手一把将她搂住，压低了声音在脖颈上吹气，“怎样才是个准信？”
    甘夏瑶没有躲，反而往他身上靠得更紧，脸上飞红霞，声音怯怯糯，“定了就算。”
    有女子以身相许，谁不欢喜，只是米五谷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就不配，他将她推开，眼中闪着莫名的光，“那就等等我。”
    话不用多说，甘夏瑶其实懂的，矿区争夺赛九死一生，或许说没就没了，但他的一身本事她是知道的，她相信米五谷不会死在那里，也会平安归来，甚至相信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会有如神助，一切都顺顺利利的，但也知道，这都是自己所想，自己其实并不太了解他的想法。
    “我不在乎的，我……”
    米五谷伸出食指堵住她的嘴，“小说里常常这样写，立旗帜的时候就会要死人，虽说我觉得可笑，但听起来的确烦人。”
    像是想通了，米五谷轻轻道：“想知道以前的你了。”
    而换了三次身体的甘夏瑶却不想说了，主动岔开了话题，“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甘夏瑶有些哀怨，他不在的日子过得度日如年，他在的时候又感觉白驹过隙，好像总不能如意，一句“带我走”卡在喉咙里让她不想再说话，就只能贴着身边的温暖是一会算一会儿。
    米五谷看向窗外的阳光，如同怀里女子的笑，一样假，一样不真实。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只能想她是被甘夏瑶的躯体给改变了，只是这个改变很不好，让他心里莫名的惆怅和发慌。
    不只对她，更是对自己刚刚的荒诞感到可笑，陪着笑，舔着脸，像是出门后的一场应酬饭，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互相奉承陪着酒，说的话也全是放屁，最后散场各自回家，生意谈拢了，却双方都不愉快。
    甘夏瑶哼起了米五谷没听过的歌谣，声音细碎的像是蚊子飞翔，久久之后，她突然出声道：“我有些害怕了。”
    米五谷没有问她怕什么，也不需要问她怕什么，一手摸着她的头，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然后默默看着她睡着，这才悄悄说道。
    “其实我也怕啊，而且怕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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