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尘埃落定

    尼尔森大法师离开了，罗德关上门，坐回到洛伊对面，一声不吭地陪着她。
    小银狐探头探脑，好一会后才壮起胆子从床底下钻出，在垂下的床单上蹭掉挂在柔顺白毛上的蛛网，跳上椅子趴在一边，眨眼看着沉默不语的姐弟俩。
    窗外传来沉闷的步伐声和指挥下令声，更多的纳瑞格军队抵达了楼外，但最终也只能包围这栋建筑而不敢有丝毫冒犯行为……罗德明白，接下来自己所需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帝国驻军抵达并进城。没有国王的命令，群龙无首的纳瑞格士兵绝不可能有胆量自作主张地与宗主国军队交战。
    只要这场大会的举办者不食言，这场政变几乎已能算尘埃落定。
    ……
    少年不得不承认，洛伊确实有理由对自己隐瞒实情――这么大一桩事从头到尾没要自己出半分力，却也毫无问题地顺利进行。姐姐用实际行动向弟弟展示了这么一条规律：除非能强大到无视一切阻碍，否则“阴谋”和“计策”，要远比刀剑或蛮力强。
    陪姐姐静坐片刻，少年终究还是无法忍受疑惑的困扰。他的性格让他本能地希望能弄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每一件事：“洛伊，他……到底为什么想要杀我？明明半句话都没说上过，不可能得罪他啊。”
    洛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叹一口气，片刻后才缓缓开口：“现在想想，事情发展成现在这副模样我有责任。我从未费时间和心思去学习了解如何与异性相处、没思考过该怎样照顾别人的感受……总以为交往就是像和你在一起时一样，把零碎时间挤出来陪伴彼此，聊些我感兴趣的话题，时间到后便继续分开干自己的事，却没想起这一点――明明连自己弟弟都嫌我烦，又如何强迫非亲非故的外人忍受我的性子？”洛伊脸上露出罗德从未见过的失落表情，她看着前方虚无处，用仿佛自言自语的语气道，“现在想想，可能是我太自私太以自我为中心吧。除了表面上的礼数外，我从不在意和其它与人相处需要注意的细节，从来不考虑身边人的真正需求和渴望，总以为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态度适合你和其他所有人，从没意识到过你们可能并不喜欢和支持我的想法……我不喜欢索斯，却出于一些心思和打算接近他，偏偏还无意识地总是在他面前提起你……最终不仅毁了他，还险些害了你。”
    “洛伊……”
    “罗德，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意见，请不要藏在心里好么，说出来，我发誓一定会改的。”
    罗德担忧地看着她，想让她注意控制自己的吸引力，但最终决定日后再谈这件事……洛伊这番自我检讨倒是说出了他的心声，但这毕竟是自己孪生姐姐、刚刚为自己动手杀了男友，现在正是她最脆弱最迷茫最需要安慰的时刻。在这番情境下，难道他还能真提出什么意见或拍着手夸洛伊总结得好终于发现自身问题了？
    支吾一会，他决定同样自我检讨下缓和尴尬气氛：“不，洛伊……我坦白，之所以说你烦，其实只是仗着你是我的家人、我的姐姐，内心深处断定你绝不会生我气绝不会伤害我才敢这么有恃无恐罢了。这样把不好的一面展示给家人看很愚蠢……但我保证，我绝没有真的厌烦过你。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一母同胎的老姐，这世上我最爱的家人。”
    这番让罗德自己都有些肉麻的煽情话显然起了效，洛伊脸上恢复了点血色，朝弟弟勉强挤出个笑容，没有多言语。
    罗德松了口气，又静坐了会：“呃……我们现在要干嘛，坐等帝国军队过来‘摆平一切’吗。”
    “没错，但若你对交流大会的下午部分仍感兴趣，可以去参加，毕竟尼尔森大师只是对我一人下了逐客令。按规矩，最有分量的内容会安排到最后公布，这会是比我的报告更重大的发现和革新。”
    “不，没兴趣。在家里时，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看看世界……但现在，我只想赶紧回家。”他朝期待地望着自己、很明显想再去看看人类法师们的发现或新发明的小狐狸抱歉地耸耸肩。离家不过小半年，他参与了一场战争、见证了一场政变，亲历两个国王的身死，认识了许多朋友，遭遇了一大通危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凯瑟琳一点都没骗他，世上确实没地方比家更好。“带回事情结束，我希望能直接返回温维，不在中途任何地方停留，我实在不想再碰上什么意外和插曲了，好不好？”
    “当然，如果你这么希望的话。”洛伊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能把不安分的弟弟带回家，她求之不得：“收拾下东西吧，我已经感到地面的震动了。”
    没多少需要整理的物事，把私人物品收入小袋内，罗德来到了窗边。
    红色的浪潮从东面大道上涌来，全副武装、骑着高大战马的帝国骑兵竟在城内纵马逼近，接近到一条街的距离时分成几队，左右转头、穿过周边街巷，以不可思议的配合和熟练度，将包围着这栋大楼、毫无防备的纳瑞格军队堵在这片区域。帝国军官大喝着命令在场纳瑞格军人放下武器……面对国王失踪、战无不胜的帝国军队入城并刀剑相向的局面，单论人数还要多一些的王国军队纷纷放下武器跪倒在地，没多犹豫地投降了。
    罗德从洛伊口中得知，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两支帝国部队前往了城内其他区域――其中一支负责包围王宫，另一支则按照一串名单上门去将纳瑞格的重要权贵官员全数控制，除了城门争夺战中出现了个位数伤亡，这个富饶而繁荣的庞大城市，可以说是在一场不流血的政变中就易手到了帝国的掌中。几个月后，它就将摇身一变成为纳瑞格省，正式成为米德兰的一部分。
    由一场比武大会开始的系列重大变故，到纳瑞格政变的结束基本划上了句号。任何人都没想到，仍在安泰利进行的战争尚未完全结束，倒是交战双方之间这看上去毫无关联的小王国先一步遭遇灭国的命运，洛伊按照与尼尔森圣魔导师的约定向外界隐瞒了真实过程……外界以及后世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场政变结束得如此迅速而干净利落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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